电视开辟了另一个世界,它不只是增加了新闻
引言
沙诺夫生产一百万台收音机的乐观计划证明是保守的。无线电作为一门专业开办起来了,它不但改变了广告界和新闻报道,而且也使美国的娱乐界面貌一新。到年,广告客户每年在无线电上要花去六千万美元,十年后,这个数字增加了十倍。年,KDKA电台(匹兹堡)获得了第一份商业广播特许证,三十年后,全国有了二千多家电台,七千五百多万台收音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收音机的年产量达到一千万台。到年,全国平均每家拥有三台收音机。
无线电基本上仍然是一种“娱乐”和“新闻”媒介物,人们可以用它来收听“逐日连播”的情节剧,杰克·本尼、弗雷德·艾伦和鲍勃·霍普的笑话,平·克劳斯贝的歌声,格兰特兰德·赖斯的连珠炮似的体育节目广播。新闻节目广播员——H·V·卡尔顿博恩或洛厄尔·托马斯——就有点像“演员”,他用庄严的或者轻快的声调,向无线电听众活龙活现地描述所发生的事情。
电视开辟了另一个世界。它不只是增加了新闻和娱乐的来源,它事实上还扩大了经验。在电视机旁,看电视的人可以完全直接地看到和听到正在发生的事情。同时性是最重要的事。如果你拍一张照片,你得等到照片冲洗出来;如果你买一张留声机唱片,你事先已经知道它好不好听。但现在,你在看电视时,可以分享事件本身的悬念。这种新的远距离经验改变了美国的生活,其剧烈程度超过了除汽车以外的任何其他现代发明。
从表面上看,电视似乎仅仅是电影、留声机技术和无线电技术的结合,但它意味着更多的东西。现在有了一种新的方法来大规模生产瞬间,供“四散的”(没有界限的、可能是普遍的)观众立即消费。正如五百年前的印刷机开始使知识民主化一样,现在的电视机也将使经验民主化,并附带改变了所分享的东西的性质。以前,分享经验的愿望曾经吸引人们走出家庭而聚会在一起(不仅在精神上,而且也在肉体上),但电视却在人们分享经验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把人们分隔了开来。虽然通过电视来予以民主化的经验可能比过去更为平等了,但它也比过去更为分隔。
电视隔离,用扩大美国人经验的同样方式,把美国人禁锢了起来。这种隔离不是最高法院的裁决所能纠正的,也不是任何联邦委员会所能控制的。因为它是装在电视机里的。这就又一次产生了人们所熟知的那种因为有了集中化和扩大了的供应来源的后果,不过这一次说的不是自来水和自来电罢了。正如丽贝卡不再需要到村子里的井边去取水(和聊天)一样,现在她在她的八层楼上的小厨房里收看源源不断涌来的“冷的”和“热的”图像。年前,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美国家庭都有了电视机。现在,取得共同经验的正常途径是在家中,在你的客厅里,在你的电视机旁。
在过去,看演出就成了为人看得见的观众的一部分。在音乐会上,在教堂里,在球赛和政治集会上,看看观众或听众也是相当有趣的。你在观众或听众中看到的事和看到的人,至少也和你在舞台上看到的一样有趣,而且从亲切这一点来说,往往是更重要的。而孤独的丽贝卡在看电视时,一切都只能由她自己。她可以大喊大叫,可以鼓掌喝彩,也可以发出嘘声,但是除了厨房里的孩子们或客厅中的家里人,谁都不会听见,而孩子们或家里人大概也早已摸透了她的脾气。看演出的其他观众都是看不见的,只能听到“录制好的”笑声和掌声。
过去一度笼罩过无线电听众的那种神秘感,现在变成了电视观众的神秘感。过去周围那些共同到场观看演出的人,现在为许多看不见的同类的电视观众取代了。还有别的什么人吗?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在看吗?而即使他们打开了电视机,他们是否真的在看呢?在成百万看电视的美国人中,每一个人又以一种新的方式被隔离了,他们同上演节目的那些人,同或许存心要讨他喜欢的那些人隔离开来了。电视是一个只能朝一边看的窗口。看电视的人可以看到他们提供他看的任何东西,但是除了客厅里的家人,谁也无法确切知道这个看电视的人对他所看到的东西有什么反应。
人数极少的东一撮西一撮的观众,每天晚上聚集在他们的闪烁的电视机前,很像他们穴居的祖先们为了取暖,为了安全,也为了有一种集体感,挨挨挤挤地围火而坐一样。在这些新的部落集体中,每一个儿童爱好什么电视节目,就像他喜欢在汉堡包上涂番茄酱还是撒芥末一样,和家庭影响密切相关。随着拥有两台电视机的家庭越来越多(甚至在年前,这样的家庭即已占美国全部家庭的三分之一),家庭的某一个成员走开去独自看电视,这已成了常见的事。当然,电视节目广播人作出了英勇的、别出心裁的努力,来探索这些秘密,以便弄清楚每一个看电视的人实际上在看些什么,实际上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但是节目广播人要了解这些情况,必然要根据抽样调查,根据对比较少的事例的推断,根据估计和猜想——而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证据而已。看还是不看,这又是一件很难说清楚的事。“出席”看球赛,听交响音乐会,看戏剧演出或电视,都是十分随便的事,孩子们边看边做家庭作业,大人们边看边打牌,或者看杂志,或者在厨房和地下室干活。连看电视的人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是真正在看电视,还是仅仅让电视机开着。经验也重又模糊起来了。最精彩、最花钱的演出不再成为需要筹划和花钱买票的大事;它们已成了空调的一部分。
无线电也是一样,它已成了可以听而不闻的东西,无线电节目的对象可能也都正在干着别的什么事情:开汽车、从事业余爱好、洗盘子。汽车收音机在年有一千五百万台,到年,超过了四千万台。随着晶体管的出现,人们随身携带小型化的收音机,就像带一支自来水笔或一只钱包一样,不论携带者可能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用它来减轻寂寞之感。居民以新的方式同他的政府,同向他收税的人,同提供公共服务的人,同作出关于和平与战争的重大决定的人隔离开来了,这使他感到,政治领袖们能够给他的信息的次数和活跃程度与他能够给他们的信息次数和活跃程度之间,出现了一种新的令人沮丧的不相称情况。
除了间接地,即通过民意测验,美国人能够用来收回信息的新手段,再没有什么可以和电视相比的了。私人电报开始过时了。居民只能依靠电话(电话也许可以用一种“被记录下来的信息”来满足他的要求),或者依靠十九世纪的一种古老的机构——邮局。由于电视能使美国人立时无所不在,用引人入胜的、势不可当的经验来充实美国人的眼前时刻,它使美国人对自己过去的感觉变得迟钝了,甚至有些把他与较远的过去分隔开来了。如果美国人没有能够随同宇航员前往月球,他们也只好在第二天早晨读一读回顾起来饶有兴味的某些文字描绘。
但在电视上,美国人看到的历史性事件,却是活龙活现,如在眼前。因此,电视就以这些办法造成了一种时间上的近视,把兴趣集中在令人激动、不安、鼓舞或者大祸临头的那一瞬间的现在。电视广播网中各电视台同时播放所造成的高额费用以及电视台向每一个人提供节目的需要,使节目时断时续,经常从一种事情转向另一种事情。于是,经验也就成了断断续续、杂乱无章的东西。
结语
每一个越轨的行为都前所未有地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如果这是暴力行为或破坏行为,情况就尤其如此。至于电视不再使人感到与过去有连续性这一缺陷矫正的手段就是重映过去的电影,不过效果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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