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1分爱吃沙拉的狮子村上世界里

我是村上春树的随笔迷,小说却往往看不下去。这么说,对职业是小说家的春树大哥有些过意不去。但比起他笔下虚构的世界,本人真实的精神世界对我来说确实更有意思。

《爱吃沙拉的狮子》是52篇互不相关的随笔集,这篇说说旅途中的洗衣问题,那篇聊聊参加铁人三项的趣事,再来一篇探讨椰子树为什么长这么高。每个话题2-3页,是漫无边际的闲聊。

在《当我死去时》这一节,他提到了卡波特短篇小说《关上最后一扇门》的最后一句话,觉得当他的墓志铭挺好:

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去想想风吧。

这也正是这本随笔的基调:随风想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而生活不正是由一件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组成的吗?村上总是能用独特的视角发掘那些小事,揉进他的人生感悟,再以平淡却透着幽默的语言娓娓道来,不经意间拨动着读者心底的那根弦。这,就是村上春树的魅力吧。

1、名字上附着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4岁的儿子有一阵子很迷《三只小猪》,于是睡前会找个动画短片给他看。每次我挑一个画风比较好看的,他都点名要看另一个版本。起初以为是审美差异,直到有一天随口问了句:为什么喜欢那个版本呢?他说:因为那里面三只小猪都有自己的名字。

这才发现,我挑的版本,三只小猪叫:大哥、二哥、小弟,他喜欢的版本,三只小猪叫:克里、昌基、品基。当时觉得真有趣,孩子竟然会因为这么古怪的名字产生偏好。

正巧在《给猫儿起名字》一节中,看到村上说给猫起名字的轶事。

开头先是介绍了诗人艾略特的起名“哲学”。猫应该有三个名字:一是平日里叫的简单名字(“小玉”之类),二是外出做客时用的高雅名字(“黑珍珠”之类),三是唯有那只猫儿才知道的秘密名字,这个名字绝不会泄露给外人。“给猫儿起名字真是件难事。“

我自小没有养过宠物,很难完全理解主人对宠物的感情。看到这里心想,原来做主人的会这么细心地为猫取名,果然是当作孩子在养呢。

接着村上又说了他给猫取名的故事:

……夜里打工回家的路上看见一只小猫咪。我喊它,它便一边叫一边跟着我走,一路紧追不舍,终于跟到了家门口。无奈只好把它带进房间,给了它一点吃的。猫咪就在我家住了下来。我并没有专门为它起名字,有一天听广播,说有个人养的猫不久前失踪了,那只猫的名字叫彼得。世上既有去向不明的猫儿,也有随缘落户的猫儿。于是我想:“得了,就叫彼得吧。”真是漫不经心的起名方式!

真是随缘的起名方式,不过不管怎样还是给起了个名字,名字真的很重要吧。

说给猫儿起名字很难,没准真是这样。或者说起名字很简单,但逐渐附着在那名字上的东西,有时会有不可思议的分量。

又想起孩子对有名字小猪的执着,在我看来是很古怪的名字,不过4岁的孩子却在这些名字上,倾注了他的感情。有意义的,是附着在名字上的无形之物呐。

2、坦然接纳内向的自己

村上不爱说话。接电话、在派对上交谈、接受采访,甚至是回邮件,都让他疲惫不堪;对谈、书信往来类的工作他也一概拒绝。

为了礼貌地挂断别人的来电,他甚至想出了这样的主意:去繁忙的新宿站录下站内广播,接到烦人的电话时便放出录音,借故马上要上车,然后心安理得地挂断电话。(《所谓新宿站装置》))

比起与外界交流,他更喜欢与自己相处。独自看书、听音乐、跟猫玩,时间一晃而过。据他本人所说,永远不开口说话也不会困扰。

但村上年轻时也像许多内向的人一样,试着更外向。

那是他成为小说家之前,24到32岁之间。不愿进公司工作的村上为了谋生,开了一家爵士乐酒吧。每每客人光临,他都会面带微笑地寒暄、闲聊,遇到话多又无聊的对手,也会耐着性子亲切地陪聊。虽然内心觉得不适合自己,却也“玩命对付下来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我可是异常和蔼可亲,不禁十分佩服自己。不过,多年后和当年的熟人重逢,却常常被告知:“春树君很久以前就对人爱理不理的,没怎么说过话。”我不免备感失落,心想:喂喂!人家可是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和蔼待人哟。早知如此,干脆一开始就不必勉强,顺其自然得了。

每个内向的人或许都做过这样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开朗。不知又有多少人以失败和自我厌恶告终呢。如果都能像村上这样泰然视之,就太好了。

虽然村上觉得当时或许应该顺其自然,但后来回想起来也并无悔意。当年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的感触一直留在他心里,并将其视为一场社会历练。人生呐,注定有那么一段时期,”要狠狠使用平时很少用到的肌肉“,哪怕努力并没有结果。

不爱说话的人啊,请努力生活。我也在背后无言地声援你。

最后这句鼓励,让我莫名感动。

接受努力但是失败的自己,接纳内向的自己,是非常达然的境界。喜欢他的这种心态,无论是好的事情还是不好的,他总是能以平常心对待。事情顺利当然开心,不顺利也不会因此愤怒生闷气,总是一笑置之,从中找到说服自己的乐趣。就像村上在后记中说到的书名来由:

辗转难眠的夜晚对我来说,简直就像爱吃沙拉的狮子一样罕见。

3、自由地在内心世界寻找乐趣

不爱说话的村上,内心世界却丰富极了。

他像个孩子,对万物充满兴趣,对习以为常的现象有着独特的观察和思考。这是他的职业病,但或许也是因为这些特质,成就了他小说家的职业。

他在书中提出不少有趣的脑洞:

设计一个轻音模式的汽车喇叭——轻轻提醒前方的行人(《所谓新宿站装置》));

健身的同时发电——在街头放上一排健身自行车,请志愿者来蹬,减肥的同时还能发电(《献欲手册》);

等红灯时刷牙——因为牙不好,养成了随时随地刷牙的习惯,不蘸水也不用牙膏——严格来说这不算脑洞,但对于我来说是脑洞般的习惯(《边等红灯边刷牙》)。

他会思考椰子树为什么那么高——为了利用离心力把种子甩得远一些(《椰子树的问题》),也会深究寓意奇怪的谚语(《狗若乱溜达……》)。

他甚至闭门造车地用想象写作。

我喜欢描写陌生的地方。像一次都没去过的蒙古小村庄,知之甚少的四国小镇,闭门造车描写那里的情景。想象着“那儿大概是这样的地方,生活着这样的人”,将细枝末节都具体入微地写出来,简直就像亲眼见过一样。这种活儿非常愉快。比起亲眼看过的风景,能更自由鲜活地进行描写。

颇有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感觉。不过不管怎样,能在他貌似自言自语的随笔中,看到这样丰富的内心世界,我觉得真是有趣极了。

偶尔停下脚步,去想想风,这样的感觉真不错。

《爱吃沙拉的狮子》是村山Radio系列第三本,Radio就是广播,一期一个主题闲聊。这个系列的随笔集还有《村上收音机》和《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也是一样的闲聊风格,可以轻松捧起,挑一个感兴趣的标题就读起来。

内容嘛,随风忘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想像他那样细心地生活、达然地与自己相处,这样的感受深深埋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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