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甜涩的乡愁
张景义
我考上高中时,自行车很少。买辆自行车,哪怕是二手,对于我们这样的贫苦人家而言,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每周两次从家到县一中往返,三十里路程,全靠两条腿。由于怕人喊叫“干粮队”“吃饭把屎拉外头”,我坚持夜晚回校。多少个夜晚,黑黢黢的,不带手电筒,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走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有坟茔,有猫狗叫,有一人高的庄稼,有时树木会哗哗响,有时在河边走,我全然不怕。如果有一辆车骑,我就不会如此艰苦,只走夜路了。
高二乍来,我班同学中至少有了两辆自行车,只不过都不是崭新的。有一次,把车推到了操场上,这个斜脚跨,那个大梁蹬,有人扶助,有人呐喊,简直在从事一项开天辟地的事情。我就是在这种呐喊中学会的。蹬上自行车,如同凯旋的将军。那种自豪,那种幸福,比中了状元都过瘾。午休时,我又骑了一回,都练成大撒把了。我想,骑车回家取干粮,省力气,速度快,不用把两肩勒得通红了。可惜,我们都是同时回家,能借上自行车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的。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借来自行车回家。为了躲避农民浇地的水管袋,我被摔在了麦地里。麦苗保护不住,我的头颅、屁股、胳膊肘好疼、好疼。我把车子扶起,大声背诵:“不堪酷暑刈桑麻,热汗淋淋浇晚霞。一世犁锄翻日月,心中儿女梦中家。”终于确定,我的脑子没出问题。链条脱落,我用个木棍挑着挂上。到了家里,娘心疼地给我消毒,擦了酒精,叮咛的话语说个没完没了。
后学期,姐姐借车骑行送来馒头和咸菜,我总算稍稍缓了一口气。再后来,家里攒钱买了一辆二手车,为的是让姐姐到东、西闫庄扫皮硝土,我也骑不上。姐姐从小没有上过学,肯吃苦,扫来的土大锅里煮沸,淋出大盐状的皮硝来,晾晒,自有人前来收购。
我多么盼望,能买到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啊!这还只能是个遥远的梦。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转,当兵的哥哥谈对象、结婚,在“三转一响”(三转指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一响指收音机)还是奢侈品的时代,他们办了简单的婚礼,家里落了债务。给我买辆自行车是指望不上了。
年的夏天,我大学毕业工作的第二年,在月薪只有七八十元的境况下,我终于决定买辆不足三百元的凤凰牌自行车了。星期天,我邀请一位好友和我一道坐公交车到邢台去,挑选了一辆崭新的车。太阳下,凤凰车闪闪发光,如同孔雀开屏。我俩开心极了,如同捡到了宝贝。回来时,我让好友仍坐公交,而我是踏车而返。90多里的路程,没有觉得累,没有觉得热。这是我是第一次骑自己的车,骑得如此远。那种愉悦的心情,就像新娘子出嫁。我一路哼着歌曲,任思绪和长长的衣衫在风中放飞。那架势,胜过了孟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和豪气,同时胜过了今人开豪车、美人相伴的洒脱与陶醉,那种幸福、愉悦的感觉像坛子中陈年的酒久而弥笃!
骑着它,我曾参加学校组织的教职工慢车比赛,像鸟翅膀一样掌握平衡;骑着它,我曾到村庄做家长工作动员辍学的学生重返学堂;骑着它,我曾冒着泥泞的路回家为母亲庆生;骑着它,我在县城夜晚兜风,享受清风明月。我甚至想过,人生得一自行车足矣,天下哪有走不到的地方?可是,我没有想到,现实粉碎了我的固化。
我和妻子结婚时,妻子骑来一辆二八大链盒飞鸽自行车。一年后儿子出世,我骑着凤凰或飞鸽带着孩子,穿梭在新家、老家、岳母家、学校的路上,履行着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义务,践行着教书育人的职责。自行车,像忠实的、任劳任怨的老朋友,一直默默地陪伴着我经风历雨,陪伴我的孩子度过快乐的童年!
九十年代,自行车的生产空前蓬勃,发展日新月异。千人一面的老样式为摩登时尚的新款所代替。“十大”名牌不再恃宠而骄,轻便车、儿童车、折叠车、山地车、变速车、赛车遍地开花。自行车从过去单一的实用功能新增为运动功能、玩赏功能,不能不说是自行车史上的一次大跨越。人们不仅骑车而且玩车,自行车进入寻常百姓家,中国被誉为“自行车王国”,实至名归!每天清晨和落日时分,滚滚车流在中国城乡中移动,形成最为壮观的一道风景,也是一条流动的长城。儿子三岁的时候,我特意赶到平乡县河古庙镇为他买了一辆儿童车。这里是全国最大的零件供应基地,配件和产品销向全国各地。我买儿童车时,正值购销节,人来人往,南腔北调,旌旗招展,疑是到了上海的南京路。服务员认真接待了我这个小小主顾,为我解疑答惑,并现装了一辆崭新的车给我。
儿子在北京参加工作后,很快自己买了一辆赛车。回邯郸工作不久,买了一辆东风日产。结婚后,儿媳远在邢台威县上班,又买了一辆国产的哈弗。为方便上班、接送孩子,我先后买了两辆摩托、六辆自行车和十来辆电动车。自行车不用了就送人,电动车旧了就送人或折旧换新。刮风下雨、大雪寒冷,我们坐在自家汽车里再也不用担心了。车承载着时代的变迁,传递浓浓的家的味道。
改革开放,祖国各项各业蒸蒸日上,腾飞发展;我家的生活也日新月异,交通工具由自行车到摩托车、电动车再到汽车,不断更新换代,攀登台阶。我的凤凰牌、飞鸽牌自行车,早已不知其踪。可是,每当我看到孙子把精致的童车又骑又玩,在广场上与同伴追逐嬉闹时,我的脑海情不自禁浮现出呐喊中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的镜头。
厉害了,我的国!在新百年变局的发展中,在全面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征程中,中国人民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咬紧发展经济和强大国防的弦子,无论政治、经济、军事、科技、教育、医疗、电力都会极大发展,老百姓衣食住行的幸福指数一定会极大提升!力量势不可挡,力量用于奋斗!
作者简介
张景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邯郸市作协会员,百家号“时代文学精英”顾问,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邯郸分会主席,《文学百花园》作家。文章在《江河文学》《中国教育报》《教育纵横》《人民诗界》《参花》《青年文学家》《文学百花园》《语文报》《燕赵都市报》《奔月诗文》《邯郸日报》《邯郸文学》等报刊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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