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汝瑰讲解作战计划,杜聿明怒骂你想把我们
年11月28日上午,一架小型运输机降落在了南京大校场机场。舱门打开后,从机舱走出的,是国民党军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徐州前进指挥部主任杜聿明。
只见杜聿明面色憔悴,一脸疲惫。他的胃病又犯了,疼得厉害,吃不下东西,腰疼病也犯了。
多病缠身的杜聿明朝机场看了看,来迎接他的人还真不少,其中还有不少拿着照相机的记者,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还是打起精神,整了整本来已经很笔挺的军装,镇静自若地走下了舷梯。
杜聿明是被蒋介石电召来开作战会议的。这是他自11月6日解放军发起淮海战役以来,第三次来南京开这样的会议了。
上次是11月23日,蒋介石拍板定案,定下了三路兵力南北对进,打通津浦路的计划。
那时,杜聿明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以为他所效命的国民党军队真的有救了。
可是,杜聿明的高兴也就是一闪而过的事情。仅仅过了5天时间,局势就变得一团糟。
黄维的12万人马被围在了宿县双堆集,动弹不得。
邱清泉、李弥、孙元良3个兵团7个军1个骑兵旅,在向蚌埠攻击前进中,受到了华东野战军部队的顽强阻击,每天只能推进两三公里。
李延年、刘汝明两个兵团从蚌埠向北的行动也十分缓慢。
看来,三路会攻、打通徐蚌的计划是要泡汤了。
会师无望,黄维被围。上次在南京,老头子亲口说过要想法子调两三个军来支援徐蚌战场的,结果呢?连个大头兵的影子也没有。
老头子就是这样,说了不算,又爱直接指挥,意见变来变去,没有个定准。
杜聿明还是压下了自己对老头子的埋怨之气,他不能,也不该。老头子对他杜聿明是有恩的。
杜聿明不知道会议的具体内容,但面对失利的态势,他多少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让他沮丧的是,接二连三地参加作战会议,又接二连三地失败,黄百韬被围,讨论的议题是解救黄百韬,结果是黄百韬被歼,作战会议快成了失败的催命符了。
现在是黄维被围,结果会是什么呢?杜聿明不敢再想下去了。一想到这些,他的胃就示威似地抽得更紧了。
44岁的杜聿明正当人生盛年,他不是个怕事的主,也不是个怕死的主,在他长达24年的军旅生涯中,他不是没有闯过急流险滩。
当年黄埔一期的高才生杜聿明别看一脸文静,自幼饱读圣贤书,有很好的文墨功底,在行伍中也不是孬种。
年7月,北伐的消息传到了正在河南办教育的杜聿明耳中,他硬是历尽艰险,辗转到武汉。
参加了年在“围剿”大别山的红四方面军时,担任旅长杜聿明战斗在前沿,从红军大规模夜袭中幸存。
年3月,身为第25师副师长的杜聿明奉命北上,参加长城抗战,率部在古北口南城正面,与日军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将敌人击退。
3月10日,师长关麟征负伤,杜聿明代理师长,指挥第25师英勇作战,抗击了武器占优势的日军近70天。
年12月,杜聿明率第5军参加抗击日军的昆仑关战役。获得重大胜利。
年初,杜聿明以第一路军副总司令兼第5军军长的身份,随远征军入缅甸抗击日军。那是杜聿明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几个月的战斗,中国军队遭到惨败,几乎全军覆没。
杜聿明本人坐在担架上指挥战斗,最后翻越野人山,死里逃生才跑回来。
蒋介石不仅没有给他处分,反而擢升他为第5集团军总司令兼昆明防守总司令之职。
抗日战争胜利后,杜聿明奉蒋介石之命,用武力改组了龙云的云南政府,迫使龙云离开云南,深得蒋介石的器重。
年10月,杜聿明出任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接收东北,指挥国民党军疯狂进攻东北民主联军,一度打到松花江以南。
那时的杜聿明,总的来说算是一帆风顺的。
随着国共内战烈度越来越高,杜聿明在东北也败绩迭出,不过最终凭借四平解围一战保住了晚节,辞职到上海去治病。
病还没治好,杜聿明开始扮演着救火队的角色,频频在各个战场调来调去。
让他深感痛苦的是,他在哪里救火,哪里败得就更惨。
年6月,国民党在豫东战役中惨败,中原局势崩坏,杜聿明被任命为徐州“剿总“副司令兼第2兵团司令官,蒋介石想靠他力挽狂澜。
杜聿明好不容易制定出一个与华野决战的计划,东北出事了,蒋介石又把杜聿明调回沈阳,任命他为东北“剿总“副司令兼冀辽热边区司令官,指挥廖耀湘西进兵团进攻锦州。
结果,廖耀湘兵团被我军全歼。我军攻占沈阳后,杜聿明的任务是指挥锦西葫芦岛的国民党残部由海上撤逃。
11月10日晚,杜聿明抱着上刑场的心情,匆匆飞到徐州,仍任徐州“剿总“副司令,奉令指挥解救黄百韬第7兵团之围。可是,黄百韬还是眼睁睁地被吃掉了。
如今,瞻念前景,真的是不寒而栗啊。此时的杜聿明,根本不想和记者们搭话,也顾不上过多的繁文缛节,就匆忙上车,向黄浦路蒋介石的官邸赶去。
此时的参谋总长顾祝同,心情比杜聿明更紧张。杜聿明前脚到,他后脚就到了。
顾祝同把杜聿明拉到一间小客厅,劈头就是一句:“光亭啊,局势不妙啊,如何挽救危局,该拿个主意了。”
杜聿明没有立刻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原来决定再增加几个军,为什么连人都不见一个?”
顾祝同说:“你不了解啊,到处牵制,调不动啊。”
杜聿明说:“既然知道不能抽调兵力决战,原来就不该决定要打,把黄维兵团陷入重围,无法挽救。目前挽救黄维的惟一办法,就是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兵力与敌人决战,否则黄维完了,徐州不保,南京亦危矣!”
顾祝同灰心丧气地说:“老头子也有他的困难,一切办法都想了,连一个军也调不动。现在决定放弃徐州,出来再打,你看能不能安全撤出?”
杜聿明一听这话,心里往下一沉。老头子又是老一套,决心一变再变,说变就变。看来,黄维是要完了,徐州各兵团也怕是保不住的。
不增加兵力,继续打下去根本不可能,就连守住徐州都成了奢望!
杜聿明陷入了沉思。考虑再三,对顾祝同说:“徐州撤出的问题不大。可是要放弃徐州,就不能恋战;要恋战,就不能放弃徐州;要放弃徐州,出来再打,这就3个兵团马上送掉了”
“只有让黄维守着,牵制敌人,将徐州的部队撤出,以淮河作依托,再向敌人攻击,以解黄维兵团之围。”
其实,杜聿明对到达淮河附近能不能打得动,心里实在没有底。他心里清楚的是,到那时,也只有牺牲黄维兵团,救出徐州各部队了。但这话他不能说,只能在心里闷着。
顾祝同听罢,连连点头:“也只能如此,只能如此。”
这时,何应钦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问:“怎么样?就不能打了吗?”
杜聿明说:“我和总长的意思是,从徐州撤出来…”
何应钦沉吟了一下,说:“也只好这样了。”
上车前,杜聿明悄悄对顾祝同说:“请总长对这一方案不要在会上讨论。”
顾祝同当然明白杜聿明的意思;“会后我同老头子说,你同他单独谈好了。”
等顾祝同何应钦、杜聿明到达会场时,会场已经坐满了人。有最高战略顾问委员会委员刘斐、空军司令部副总司令兼参谋长王叔铭、国防部第三厅厅长郭汝瑰,等等。
不一会儿,蒋介石披一件黑色斗篷,满脸通红地走了进来,向大家点点头:“好,好,就开会,就开会。”
会议照例由国防部作战厅(第三厅)厅长郭汝瑰报告作战计划:
“目前共军南北两面皆为坚固纵深工事,我徐蚌各兵团如继续攻击,旷日持久,徒增伤亡。建议徐州主力经沿东南撤退,与李延年兵团会师后西进,以解黄维兵团之围。”
正当郭汝瑰滔滔不绝地讲施行这—方案的理由时,杜聿明坐不住了,他之前一直认为郭小鬼(郭汝瑰)是共谍,这次听了第三厅出的方案,更加印证了这一判断。
杜聿明一下子就站起来,大声质问郭汝瑰:“在这样河流错综的湖沼地带,大兵团如何运动,你考虑过没有?你想把我们送给共军吗?”
会场立时乱了起来,有人大笑,有人起哄,有人无目的地瞎嚷嚷。
有人问杜聿明:“东南打不得,从西南撤出来,包围攻击如何?”
杜聿明说:“也要看情况。”
又有人问杜聿明:“你的意见如何打?”杜聿明笑笑没有回答。
喧嚣了好一阵会场总算安静了下来,顾祝同走到蒋介石身边,对他耳语道:“要不,请光亭到小会议室谈谈。”蒋介石点头同意。
会议开到了半截子,二人在众目睽睽下离开座位。刘斐丢了一句:“还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由徐州西南逃跑嘛。”顾祝同和何应钦听了只是尴尬笑笑:“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好法子的。”
一到小会议室,还没有坐下,杜聿明就急忙将和顾祝同讨论过的意见要向蒋介石汇报,蒋介石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光亭,来,坐下,坐下说嘛。”
杜聿明还要说什么,被蒋介石打断了:“按你们的计划,撤吧。”蒋介石边说边站了起来,走出了小会议室。
一到会场,蒋介石就问空军副司令王叔铭:“今天午后要黄维突围的信送了没有?”王叔铭回答:“尚未送去。”蒋介石说:“不要送了。”
说完,蒋介石环视了一下会场,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会场上鸦雀无声。蒋介石讪讪地说了声“散会”,便自顾自地走出了会场。
撤退归撤退,杜聿明母亲的70大寿祝寿活动还是在上海如期举行,杜聿明的妻子曹秀清全权代理夫君。
蒋介石特意派二公子蒋纬国到上海贺寿,还馈赠了10万金圆券作寿仪,可谓出手大方。上海的党政头目纷纷到杜公馆祝寿,其中有大名鼎鼎的杜月笙。
老蒋有车,刘峙自然有辙,在这方面,他可是不含糊的。刘峙亲自布置副官处长筹办祝寿仪式,在“剿总”总部礼堂讲台上悬挂了一个大大的金“寿”字。
刘峙亲自率领总部高级幕僚和各兵团司令官,向金字行三鞠躬礼。刘峙还当众大大地把杜聿明夸奖了一番。
杜聿明在南京一刻也不敢耽搁,军事会议一结束,他就急返徐州了。
徐州剿总司令刘峙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一见杜聿明就问:“撤还是守?”
杜聿明说:“看来老头子这次是下了决心了,撤!剿总机关先行一步,撤到蚌埠,我率部队稍后南下。”
刘峙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可以避免成为第二个郑洞国了:“要撤,宜早不宜晚,夜长梦多呢。我看,总部人员今天晚上就可以飞机运往蚌埠,也好迅速指挥刘、李二兵团向北攻击前进。”
“对,总司令你也今天走吧,蚌埠那一摊子没有你不行。这边,我来负责吧。”
刘峙等的就是这句话,没有再说什么,一溜烟地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杜聿明可没有那样轻松,当晚,他就召集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布置撤退方案。
杜聿明信心十足地说:“依我多年和共军作战的经验,共军每逢一次激列的战役,至少有一到两个月的休整。我看在黄百韬殉国、黄维被困后,共军不可能有多余兵力对付我们。”
“这次撤退的行动,我正好钻在他们大战后的间隙中,以退为守,解救黄维兵团。”
听着杜聿明信誓旦旦的话,大家将信将疑。
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几乎是同时说:“要撤,就不能救黄维,要救黄维,那还撤退干什么?这可是个原则。副总司令,你可要掌握好呀。”
剿总参谋长舒适存和副参谋长文强没有说话。
舒适存
见会场气氛紧张、压抑,剿总办公厅主任郭一予想缓解一下,未加思索就眉开眼笑:“委座高明,副总座高明,这次撤退一定能成功。”
邱清泉是暴脾气,早就看郭一予不爽了,这次直接借题发挥:“你懂个屁!你和共军打过几次?”
郭一予虽然是黄埔一期毕业,可毕业后一直干政工,不是当政训处长就是当政治部主任,确实没和共军真刀真枪打过,一听邱清泉这话,也不敢反驳。
不过,对于杜聿明,邱清泉可不敢造次,杜聿明毕竟是他的老长官,杜当师长他当副师长,杜当军长他当师长,杜当集团军司令他当军长,两人合作快10年了。
所以邱清泉再急,也得耐着性子听杜聿明定下撤退的部署。
杜聿明提出的概略部署是:
1.11月30日拂晓,蒋军全面发动攻击,炮兵打光三分之一基数的炮弹,以迷惑解放军。大部队于30日晚全部撤出徐州,向西南沿永城退至阜阳,确保淮河一线。
2.撤退中以“滚筒战术”(即第一拨部队朝前进攻,第二拨部队就地构筑防御工事)逐次掩护行进。
3.要求各部队携带足7日的给养、公里的油料及弹药,中途不补给。
邱、李、孙三人想:真是厉害啊,明面上说是以退为进,最终目的是为了救黄维。谁不知道,你跑永城转阜阳,离黄维是越来越远。一次携带公里油料,分明是往南不回头了。
紧接着,杜聿明又接连下了几道命令,决心不让共军在徐州占到便宜:破坏火车站的所有火车头。焚毁图库储存全部军用地图。将徐州市各公私银行的现金集中,随军押运。强制征集徐州所有公私车辆充军。
为了稳定徐州军心民心,几乎不看戏的杜聿明特地安排师以上军官到徐州大剧院看京剧,还请来大批记者照相。
又要部署撤退又要安定军心民心,杜聿明忙啊,不过,从部署来看,忙得也还算有条有理。仔细想想,似乎没有什么漏洞了,杜聿明终于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还没有等杜聿明将气喘匀,他就接到报告,说,徐州机场一片混乱,拥挤不堪,大批党政要员纷纷涌入,争抢仅剩的几架飞机,连预定飞往蚌埠的刘峙都挤不进去。
杜聿明一听,一股无名大火从胸中升起。可是,向谁发呢?他没有地方发泄啊!
怕暴露企图,部队无法撤出,杜聿明在南京向老头子汇报后,对作战厅长郭汝瑰都没有说明。刚才还对三个兵团司令下了死命令,泄漏秘密者,军法从事。
自己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把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捅到了徐州,差不多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啊。
混乱还在继续。平时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此时徐州街上却像过年一样热闹,脚步声、车辆碾压声、吃喝声,不绝如缕。
得令的官兵到处抢购绳索、扁担,征用车辆,谁都想抢在前面。气粗的故意吆五喝六,先声夺人。
保密,保他娘的个腿。这么大的行动,能保密吗?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汽车不多,牛车、马车、骡车也不错啊。不愿意给?那好,枪栓拉得哗啦啦响,看你要脑袋还是要东西。
3个兵团也都全乱了套。李弥的第13兵团先遣师行动迟缓,耽误了一天时间才抵达萧县。
李弥嘴上说总座高明,实际上并不想和杜聿明走,甚至故意切断了和杜聿明的一切联系,自己朝驻马店方向狂奔。
也该命中注定,李弥自以为得计,没想到一个电话兵在接线时,恰好接通了杜聿明的电话,杜聿明质问:“你们李司令官在哪里?”电话兵战战兢兢答道:“在这里,方位是xxx。”
原本预定要佯攻城外解放军的孙元良兵团,在预定佯攻时间之前就擅自南撤,甚至超越了邱清泉兵团,看来是想再次发扬“飞将”本色。
从30日晚,各兵团就开始撤电话线,结果将“剿总”指挥部的电话线也撤乱了,一直到12月1日早晨指挥部撤走时也没有接通。
杜聿明成了成了真正的聋哑人和盲人,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自己的命令也发不出去。
12月1日,无法掌握3个兵团实际情况的杜聿明,带着指挥部少数人员急急忙忙上路了。
杜聿明的西逃队伍太大了,除了他的部队外,还有党政机关和被裹胁的青年学生,总共有30万之众。而据华野事后统计,其中的军人只有24.6万人!
他的剿总办公厅主任郭一予就带了一个女职员,坐着刘峙走时遗留下的一部崭新的小轿车,开着收音机,夹在乱军中行进,倒是惬意得很。
西柏坡、华野指挥部,都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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